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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障碍阅读

书卷旧年光

【字体:      】     打印      2025-12-23 09:43      来源: 黄河网  

年末又至,抬眼望去,案头、枕边、书架的空隙里,那些新旧不一的书籍,静默地堆叠着,像一年光阴具象了的垒石。忽然觉得,该理理它们了。

理书不是急务,须得有一份闲心。先拈起最上头那本,是一册《东坡乐府笺》。紫褐色的布面,已有些黯淡。那是年初从旧书网上淘来的,价极廉,页角还有不知名的读者用极细的铅笔做的记号。那时,正为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烦忧所困,夜里睡不着,便就着台灯,一行行读下去。东坡贬谪黄州,夜饮醉归,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只得“倚杖听江声”。寥寥数字,那江风、那夜气、那一个带着酒意的孤寂身影,霎时便逼到眼前来。我当时的那些小小怅惘,在这份穿越千年的旷达与沉静面前,顿时失了斤两,散在灯影里。

再翻,便露出几本“硬”书来。一本社会学田野调查的笔记,一本关于宋代货币经济的专著。这些书籍都是硬着头皮啃下去的。起初读时,只觉得名词拗口,逻辑缜密得叫人喘不过气,满纸都是冷冰冰的数据与推理。然而读得久了,当抽象的论述竟能用来解释身边一些习以为常的现象时,趣味便悄悄滋生出来。好比透过一架设计精密的仪器,去看混沌的世界。这些书没有给我带来情感慰藉,却给了我一双更冷静也更审慎的眼睛。它们让我知道,在风花雪月之外,这世界还运行着一套结实而复杂的筋骨。将它们与文学书并列,便觉得自己的头脑在感性与理性的撕扯与交融中,拓宽了些许。

有几本小书,模样最是亲切。一本是汪曾祺先生的《人间草木》,翻得几乎散了架。苦闷或无聊时,信手翻开任何一页,读他写昆明的雨、果园的虫子、故乡的咸鸭蛋,那平实而隽永的文字,便像温润的膏药,妥帖地敷在我的心头。还有一本是阿城的《闲话闲说》,薄薄的,言语机锋处处,谈吃谈戏谈俗世,那股子通透与闲散,是学不来的,只能默默地欣赏。这些书不是用来攻读的,是旧友,是清茶,是随时可以躲进去歇歇脚的凉亭。

理着理着,从一册《李商隐诗集》里,飘出一枚银杏叶做的书签。那是深秋在图书馆后园捡的,那时正读着他的“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觉得这叶子,便是那句诗里遗落的一个韵脚。此刻,那个落叶纷飞的下午,连同属于晚唐的凄美与迷离,一同呈现在面前。

书架渐渐齐整,心也仿佛被这些书页抚平了一层。一年的时光,若单凭记忆,总觉得模糊一片,或只剩下几件标红的大事。倒是这些书,成了最忠实的刻度。它们沉默着,却比任何日记都更清晰地勾勒出我精神跋涉的轨迹。


作者: 孙翊伦    责编: 胡少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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