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堤上的月 心中的河

【字体:      】     打印      2025-12-02 18:10      来源: 黄河网  

我是在黄河岸边出生的。

童年的记忆里,视线穿过这条大河能看见对岸的树影,却从来看不透它那浑黄的河底。父亲一辈子从事治黄工作,于是,我对这条河的感情,也像河水一样深沉而绵长。在他的人生故事中,1976年总是被反复提起,那一年,黄河用一场大考,彻底铸就了父亲一生的信念。

那是父亲参加治黄工作的第二个年头。那年夏天,雨水来得又急又猛。几场暴雨过后,黄河水开始上涨,田里的庄稼全被淹了。不少民居开始滴滴答答漏雨,人们用盆碗接雨,一夜不得安生。大家都晓得,脚下的黄河是条“悬河”,河床比平地高出十几米,真要决了口,那就是滔天的大难。那时候的堤防,远没有如今这样坚固牢靠。

父亲说,兰家村革委会当即组织召开防汛动员会,他作为骨干民兵参加了那次会议。民兵连长严肃地传达了滨县修防段兰家分段段长的指示:“今年防汛形势非常严峻,群防工作必须落到实处,做到家喻户晓、人人皆知!”随后,会议对任务进行了具体分工,骨干民兵负责防汛宣传和落实群众备料工作。

村里迅速召集能写会画的人,大家分工协作,有的用石灰水往墙上刷口号,有的伏在黑板前抄写,有的负责裁纸张贴。忙了整整一个下午加一个通宵,待到天明,“只准水不来,不准我不备”“千里堤防溃于蚁穴”“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黄河安危、事关大局”等口号,随着晨光映入每个早起的村民眼中。

8月29日,命令来了,所有防汛队伍立即上堤。父亲打好被褥,住进了16号防汛屋。驻堤干部随即通报了汛情:“第五、六次洪峰即将到达,预计水位将超过1958年最高水位。滩区群众已全部迁出,从现在起全面进入防大汛紧急状态!”

从那天起,父亲和队友三人一组,抬着箩筐,带上铁锨、草捆、软楔和提灯,仔细巡河,不放过任何一处疑点。

9月8日是中秋节,父亲依旧坚守在黄河大堤上。张肖堂水位站传来了令人揪心的消息:“水位已突破人民治黄以来的最高纪录,超过1958年最高水位0.72米。”防汛指挥部要求所有防守队员一律不得离开岗位。

这天晌午,几个半大的孩子拎着竹篮匆匆赶来。“大爷,这是大娘让捎的。”“叔叔,这是婶婶给的。”“哥,这是咱娘特地给你做的。”掀开盖布,热气升腾,竹篮里是中秋节美食“冬瓜猪肉烫面包”。一时间,堤上热闹起来。“尝尝我的包子,肉多。”“吃我的,皮儿薄。”那一刻,连日奋战的疲惫被质朴的温情融化。虽然脚下是汹涌的黄河水,虽然不能与家人围坐一堂,但这个在堤上度过的中秋节,却让父亲和队友们体验到了别样的团圆滋味,成为他们终生难忘的温暖记忆。

9月9日下午,收音机播放《告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书》。当听到毛主席逝世的消息时,防汛屋里一片沉寂,泪水无声地淌过一张张被河风吹皱的脸。不知过了多久,父亲默默地拾起靠在墙角的铁锨,队友们也一个接一个站起身,重新走向堤岸。没有人说话,只有脚步声和远处的水流声……父亲后来常说,那一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楚:“天塌了,但黄河的堤不能塌。我们必须更仔细地查、更认真地守。”脚下的每一步,虽然沉重,却格外坚定。

9月21日,在整整坚守了24个日夜之后,洪峰终于过境。父亲和队友们接到撤防命令,背起行囊走下大堤。母亲后来说:“差点儿没认出他来,人整整瘦了一圈,颧骨凸着,眼圈泛黑,可眼睛却格外明亮。”

如今,我站在黄河大堤上,河风裹着水汽扑在脸上,和童年记忆里的味道一模一样。经过数十年治理,堤防更加坚固,无人机在天际巡弋……

有一年中秋节,我学着母亲的样子做了冬瓜猪肉烫面包。父亲忽然说:“那年堤上的月亮,比今天的亮。”我望着他眼中的光,终于读懂了“黄河人”三个字的千钧之重。这堤由千万黄河人的心血铸就,这月下有无数默默守护的身影。24个难忘的日夜、危难时不弯的脊梁,都融进了黄河的涛声,刻进了“黄河宁,天下平”的期盼。


作者: 兰瑞    责编: 胡少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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