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您来到 WWW.YRCC.GOV.CN

无障碍阅读

河西浆水香

【字体:      】     打印      2025-10-28 17:14      来源: 黄河网  

“三天不吃酸,两腿打蹿蹿。”这是流传于河西走廊的一句老话,它道出了浆水在西北人生活里的分量。看似平淡无奇的味道,却是穿过了千里风沙之后最极致的抚慰。

浆水面,是这片干涸土地上长出来的智慧,少说也有千年历史,原本是农人对付苦夏、省粮省菜的当家饭食。一碗浆水,代代相传,成为家家户户离不开的“保命水”“开胃汤”。

在凉州城,有一家不起眼的小面馆,老板娘姓马,街坊们都叫她“马姨”。有人说,马姨的浆水缸从来没有“死”过。那年闹灾,她饿着肚子,想办法把那缸老浆留住。她说这缸浆水不是她一个人的,是整条巷子人的念想。她守着这口装着老浆的陶缸,就像守护着家族的命脉一样。食客们都说马姨的浆水酸得正、香得醇,一口就能喝出祁连山的雪水味儿。

做地道的浆水面,功夫不在面上,而在那一缸引魂的浆水。食材有面粉、苦苣菜或芹菜、老浆引子。马姨做浆水,极为讲究。面粉要用河西旱地的春小麦,菜是新鲜的苦苣,水是甘甜的祁连山雪水。绝妙的是这缸老浆引子,它是一切风味的源头。

马姨把新鲜菜蔬焯过放入缸里,泼上清亮面汤,舀一勺醇厚的老浆做引子,封住缸口,让时间慢慢发酵。她每日都会细心照料,去掉白花,搅动酸浆,动作轻柔得就像哄小孩睡觉一样。“这浆水是有魂灵的。你用心伺候它,它就会回敬你满嘴生津的酸香味儿;你要是怠慢了它,它就‘死’掉,味道寡淡无味。”她常常跟帮工念叨。

三五天之后,浆水做好了,打开缸口的时候,一股令人舒爽的味道扑面而来。马姨用长柄竹勺把手工擀的面条捞出来,煮熟之后过一遍冷水,沥干水分,放到海碗里。之后,撒上一把新鲜的香菜末,泼上一勺红彤彤的油辣子。最后,将冰凉的浆水汤用力地扬起来,倒进碗里面。

我迫不及待地夹起一筷子面条吸到嘴里,筋道的面加上清亮的浆水汤,瞬间扫除了燥热感。酸味醇厚甘甜,十分特别。汤汁掺着芹菜的清香、辣椒的醇香,顺着嗓子一路凉到了心里,额头虽冒出了汗珠,心里却十分舒畅。

这碗浆水面,哪里只是对付燥热的妙药,更是西北人性格的写照。生活像烈日风沙一样燥烈,他们用酸爽的浆水面来化解,把日子过得通透、踏实。

我想起母亲在院子里搅动浆水缸,想起劳累的父亲蹲在门槛上吃下一海碗浆水面。去年,我在南方的梅雨季里备受折磨,偶然间找到一家西北风味的小店,老板听出了我的乡音,眼底放光却苦笑着说:“老乡,我试着做了浆水,但是这里的水不对劲,菜也不对劲,怎么也弄不出咱们老家那个酸香透亮的魂……”他话里的那种无奈我能懂,那缸浆水,离开河西的风土,就没了魂。

可即便如此,我俩还是就着这碗似是而非的浆水,热烈地聊起了家乡的千沟万壑,聊起了祁连山上的雪。那一刻,思乡的愁绪依旧,但因这短暂的共情而变得温热。这浆水的魂,既是微生物发酵的活力,也是一方人乐观、坚韧的生命力。我端起碗,将这份复杂的情愫一饮而尽。


作者: 何源良    责编: 胡少华
附件:
扫一扫在手机端打开当前页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