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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讷的人

【字体:      】     打印      2025-09-11 15:38      来源: 黄河网  

我是个天生口讷的人。

小时候,我总是游离在人群的外围,尽量避免与人说话。村里的阿婆婶子们却不肯放过我,她们拦住我的去路,问东问西,想从我口中套取一些笑料或谈资。我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你是不是哑婆?”她们有些气恼,打赌谁能让我应声,我则报以更深刻的沉默。

是村小学的老师撬开了我的嘴巴,他念“ɑ”,我跟着念“ɑ”。当然,仅此而已。感谢老师,我因此认识了许多汉字。除了必要的朗读和背诵,我将更多的时间用于阅读,读一切有字的纸。这个爱好,自此贯穿了我的整个学习生涯。

星期天早晨,我去菜地摘菜,在一个拐弯处与扛着锄头的老师狭路相逢,他看着我,我低下头,终究没有叫一声“老师”。走了几步,听见他重重的叹息声。所幸,他没有批评我,也没有向我的母亲“告状”。

初中毕业时,基于跳出“农门”的考虑和对老师的崇敬,我报考了师范。谢天谢地,当年的英语不需要考口语和听力,时代给予了一个农村孩子命运翻盘的机会。收到录取通知书,我清楚地知道,将来要站上讲台,要说很多很多的话。

在麦菜岭的方言系统里,没有后鼻音,没有翘舌音,也不能准确地区分“ong”和“eng”、“r”和“l”……三年的师范生活,一个口讷者需要克服的困难实在太多。教室里每晚会准时播放新闻联播,我坐在第一排,像学习哑语那样死死地盯着播音员的嘴唇看,一边以气声纠正自己土里土里的发音。

一年后,学校组织了一场辩论赛。我在截至报名的前一刻,以一种赴死之心填上了自己的名字。我还记得,当年的辩题是“谦虚能否使人进步”,我被分在正方组,与我一同备战的是几个高年级的学长、学姐。

没想到,到了正式比赛的场合,那位平日里落落大方,既能指挥整个团队收集资料,又能带领大家梳理、背诵论据的学姐,竟会突然面红耳赤,连声音都变得尖锐失常。在自由辩论进行一两个回合后,我便知道,学长、学姐已无力担纲临场发挥的重任。

我站了起来,用我死磕一年的标准普通话,用我备战良久的诸多论据,用我阅读多年的知识储备,一字一句反驳着对方辩友。那一天,我收获了有生以来最多的掌声,还收获了一张“最佳辩手”的荣誉证书。

后来,我参加过演讲比赛、竞选过播音员,当我真正站上讲台时,已能在课堂上滔滔不绝了。没有哪一种短处,注定要伴随人一生,而从这一刻起,这世界上,便少了一个“口讷”的人。


作者: 朝 颜    责编: 胡霞 范江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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