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有荞

晚上,跟女儿玩猜谜语游戏,她被“三块瓦,盖个庙,里面住着白老道”给难住了。我告诉她谜底——荞麦,她一脸茫然。
荞麦喜凉爽温湿,不耐高温旱风。就民勤绿洲的地理、气候条件而言,并不适宜种植荞麦。莫说女儿这辈人,就是跟我同龄的,纵然出身农村,也不见得认识荞麦。
我很早就识得荞麦。每年七月中旬,收割了春小麦,家家户户翻松麦茬种秋田,左邻右舍通常种油菜,或者是谷子。堂伯特立独行,喜欢种荞麦。我家打麦场跟他家的相邻,见过他打荞麦。荞麦籽有棱有角,外壳饱满,内里充实。
荞麦的产量并不高,也没听说有人收购那玩意儿,不知道堂伯将它们做了什么用途。
荞麦花盛开,洁白如雪,在以绿色为主色调的田野上特别惹眼。“棠梨叶落胭脂色,荞麦花开白雪香。”“独出前门望野田,月明荞麦花如雪。”绿色的叶片、红色的茎秆、粉白的小花,荞麦如同盛装却难掩恬静气质的女子。闲暇时,我们一帮小子到荞麦田边戏耍,眼瞅着荞麦籽由绿变红、由红变黑。堂伯知道我们破坏力强,却也不便强势驱逐,只是一个劲儿叮嘱我们不要揪摘踩踏。
湖南有句谚语:“人怕挑稻草,牛怕种秋荞。”这两样活计都赶在末伏里,顶着毒辣的日头,绝对不轻省。伏日里的农活儿不好干,我有切身体会。然而,话说回来,在传统的农业生产情境中,哪一项活计都不轻省。
荞麦是杂粮。黄梅戏《对花》中有段唱词:“丢下一粒籽,发了一颗芽。红秆子绿叶,开的是白花。结的是黑籽,磨的是白粉,做的是黑粑,此花儿叫荞麦花。”古代,荞麦是重要的救荒粮。在很长一段时期,农人碗里盛什么,既取决于地里产什么,也取决于在野外收集到什么。
陇东地区种植荞麦较多。人们把荞麦种子撒在边边角角,有收无收、收多收少,全凭天意。干旱年景,种下的豆子、胡麻、土豆没有出苗,势必补种,首选作物便是荞麦。荞麦生长周期较短。俗话说:“七月荞麦八月花,九月荞麦收到家。”“头戴珍珠花,身穿紫罗纱,出门二三月,霜打就归家。”荞麦对肥料敏感,施肥充足时,其茎能产生大量分枝,可弥补出苗少的不足。
对于农人来说,荞麦浑身是宝。籽粒、皮壳、秸秆可饲喂畜禽。人们用荞麦皮填充枕头。荞麦皮填充的枕头蓬松、柔软、轻巧,夏天透气,冬天暖和。荞麦皮散发的淡淡清香,安神助眠。
荞面食品多是在荞面中掺入些许麦面制作的。在庆阳上学时,我吃过荞面搅团、荞面油圈、荞面鱼儿凉粉、羊肉荞麦饸饹。参加工作后,我品尝过会宁荞面摊饼、太原荞面灌肠等。在榆林,人们常说:“媳妇强不强,先看荞面剁得长不长;媳妇利不利,先看荞面剁得细不细。”
人到中年,各项健康指标悄然上涨,茶杯里的物事丰富起来,丹参、枸杞、胖大海、苦荞。苦荞可以降糖降脂、健脾养胃,被誉为“富贵病”克星。
在乡间,荞麦是一道独特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