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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之夏

【字体:      】     打印      2025-07-08 09:34      来源: 黄河网  

老屋山墙前那一排凌霄花,是母亲栽下的。年年入夏,那藤蔓便如得了号令,泼辣辣地爬满了整面石墙。有人说凌霄花爱攀高枝,这话听着小气,她自有一副登天的筋骨,何须假借他人?枝条勾连,花茎相挽,哪怕细若游丝,也憋着一股劲向上攀爬,直指青天。石墙早被这倔强的绿意裹住,透不过气来,倒像自己心甘情愿被这活物缚住了。

那花根更是气象万千。粗壮拳曲的根脉在墙根下盘踞,竟有碗口粗细,如伏龙一样。石缝里但凡有些地气,便被她吸尽。墙根下,偶有几株小草怯怯地探出头,也很快委顿下去,养分早被这霸道的邻居攫取干净了。大约有花木埋怨:“如此蛮横,全无花木的斯文体统!”可凌霄花正忙着向着高处攀爬,向着流云舒展,哪里听得见这些怨声?她只管在风里灿然地笑着,红得愈发热烈。

寻常花开,总循着时令。春华秋实,界限分明。凌霄花却自有章法。季春已见零星蓓蕾,入夏便浩浩荡荡开成一片灼灼的花海,及至素秋,仍有倔强的花朵挂在藤上,不肯凋零。那花形也爽利,裂开的喇叭筒子,筋络分明,颜色是极正的红,不掺半点杂色。单薄却不单弱,磊落大方地舒展着,连花蕊也纤毫毕现、坦坦荡荡。她不屑于扭捏作态,更不在浓淡深浅间踌躇讨巧。这份从春开到秋的韧劲、这份毫无矫饰的明艳,倒显出江湖儿女的侠气来。

母亲当年亲手植下这片花海。她性子里的那股韧劲儿,竟与这花如此相似。日子艰难时,她眉宇间不见愁云惨雾,反而像绷紧的藤,默默蓄着力。她常说:“这身筋骨啊,是磨刀石上硬硌出来的。”我暗自思忖,她最该谢的,何尝是那磨人的石头?分明是石头缝里硬钻出来的那股子心气。母亲如同这墙头的凌霄,不靠天,不靠地,顽强坚韧,奋力向上。

前日午后,暑热正盛,蝉在浓荫里鸣叫。我见母亲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梯,攀到半墙高。她仔细地将被风雨吹断的花藤重新扶上竹架,枯瘦的手青筋微凸。她仰头望着高处,墙头新开的一簇花正红得灼眼,映得她眼中仿佛有星火闪动。

母亲与花,早已浑然一体。她们都有一股子沉静的狠劲,在贫瘠处硬要辟出生天。花海汹涌,不惧流言,无视贫瘠,只依着内心的律动,奋力向上攀爬。凌霄花坦荡地红着,仿佛整个炎夏的烈焰都被她们吸了去。烈焰凝在瓣上,烧成无声的宣言。


作者: 张志豪    责编: 胡少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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