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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水而居

【字体:      】     打印      2025-01-16 09:57      来源: 黄河网  

水是生命之源,是生命的构成,没有水,再宽广的土地也是荒滩戈壁,世界万物不复存在。正因如此,逐水而居是世间生灵繁衍的本能,是民族未来发展繁荣的基础。

幼时的我居于河南南阳宛东乡村杜岗。乡村池塘遍布,沟渠相连,清水盈盈。天光云影水中倒映,鹅鸭塘中悠闲觅食,杂树野草沟边生长,春来发芽,秋去叶落,不比江南,却也是北方别样的旖旎景象。家门口百米处一条水沟,宽不过丈,沟中之水源于村东的白桐干渠。白桐干渠起源于鸭河口水库,七八十米宽,河水从北向南流,仿佛永远流不完。河中有水草,似柔软飘带,被水流冲刷着缓缓摇摆。冬天水小,清澈见底;夏季,水位上涨,水流湍急,水大时接近堤沿。湍急的水流漂浮着树枝、菱角,还有大团小团的水草或秸秆,间或挟带着马铃薯叶和瓜秧。

夏日午后,我拎一个小板凳,拿上钓竿去水沟边钓鱼,以度过那慵懒的午后时光。钓鱼对农家子弟来说,简单而又蕴含丰富的情趣。渔竿用竹竿做成,鱼钩用缝衣针在火上烧红后弯成,线是母亲缝鞋底用的粗白绳子,不透明,却不影响垂钓效果。鱼饵是乡村土地里到处可见的蚯蚓。我把挂着蚯蚓的鱼钩往水中一扔,立马就有鱼儿上钩,钓出的白条鱼儿活蹦乱跳,大多虎口长。农家少闲月,如果空闲时间充足,村人就去东边白桐干渠里钓鱼,钓到的多为鲫鱼,沉甸肥实。人们把钓到的鱼刮去鳞片,清除内脏,放上盐渍半个小时,之后用铁丝穿成串,放于太阳下曝晒,干后挂于屋檐下成为一串串风干鱼。每年春节时取下来,温水浸泡,用棉籽油烹炸,香韧筋道,让人口齿生香,回味无穷。乡村贫穷的日子,因这美好的味道而红火,全家洋溢着欢乐。

夏季,白桐干渠偶尔消水,我们脱掉鞋子,挽起裤腿,蹚水去上学。河底崎岖不平,遍布礓石和鹅卵石,不时还有一片细沙堆成的小沙滩。清澈的河水冲刷着肌肤,双脚踏在沙上,软软的,让人心生欢喜。有小鱼、小虾在脚趾间游来游去。放学了,大家在堤岸下的草垡里捉螃蟹,挥舞大钳张牙舞爪的螃蟹爬行得再快,也成了我们的俘虏。时光荏苒,如今河改了面貌,堤岸被硬化,河道变窄、水也浅,但它给当年那个瘦弱少年提供的欢乐和营养,仍缓缓地流淌于记忆里,40年来从未消失。

14岁那年,我以全乡第二名的成绩考入南阳一高。学校位于白河南岸,是在河滩上新建的,地广人稀,学校南边、西边、东边都是大片麦田,宽阔的校园里坐落着三四幢四层小楼,显得突兀松散。学校北边是一望无际的槐树林,槐树根系发达,扎入河滩里十几米,紧紧抱住沙丘,茂盛葱茏的枝叶编织成硕大的绿网,形成绵延十几千米的绿荫,蔚为壮观。槐林遏制住风沙。每年春天,一串串槐花挂于枝头,似一串串水晶珍珠,堆成一场槐花雪。甜滋滋的槐香穿过枝叶,越过白河,整个城市沉入一场甜美的风花雪月中。白河涨水时,咆哮的河水裹着赭黄的泥沙,横冲直撞,肆无忌惮地在河道里汤汤奔流。丰沛的水量补给了城市,补给了乡野。那时候,村民家家户户打有水井,轧杠一抬一压,清凉甘甜的水就流出来。我们学校用水泵把地下水抽到十几米高的水塔上,再通过水管送到食堂、办公楼、宿舍楼,师生们吃喝涮洗全用白河水。“白河水浇稻,稻子比雪白”这是当时的农谚。

在高中读书那3年,冬天手脚被冻烂,夏天被蚊虫叮咬,闷热难耐,加之课业繁重,还常常吃不饱饭,真苦,真累。课余,我常常遁出校园,在槐树林中漫步。有时,我躺在沙丘上,仰望头顶细密枝柯里露出的蓝天、白云,目光追逐急遽而逝的飞鸟;有时,来到白河岸边,沿着起伏的沙丘在弯弯曲曲的河道里辗转。对未来的困惑、对迷茫前途的思考变为一阵阵歇斯底里的吼声,被风裹着,在秋日瘦削的河面上回荡。人生最宝贵的3年时光,从壮怀激烈到失落迷茫,血性少年对理想的追逐,仿若雄鹰折翅于山谷。内心的苦闷,自尊的丧失,一次次奋起的跌落,仿若头破血流后伤口却无人包扎。无数个北风劲吹、寒风凛冽的黄昏,冰凉的河水、飞扬的芭茅、灰暗低沉的天空,映衬着我寂寞孤独的心境。30年后,那哀伤依然徘徊飘浮,无法落地,找不到栖身之处。

1989年秋天,我怀揣录取通知书,远离家乡,来到八百里秦川腹地、富饶美丽的关中盆地杨陵镇,进入西北林学院学习。辽阔的大西北,纵横起伏的黄土塬,瓦蓝的天空,奔腾不息的渭河,一下子打开了我的视野。广袤的大西北,提供源源不断的营养,绵绵不断注入我生命里,注入青春期“叭叭”拔节的理想里,壮筋骨,强体魄,丰沛理想,锤炼品行。大西北的经历养成我坚韧不拔、百折不挠、持之以恒的性格;养成我大风吹不倒、洪水淹不没、飞舟竞渡勇争先的品格;激发我“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的豪情。

渭河是黄河的最大支流,它滋润了八百里秦川,滋润了杨陵这片黄土地,也擦拭了西北林学院青年诚朴勇毅、瞭望远方的双眼,把理想的火焰点燃。

1991年春天,我毕业回到故乡,成为一名务林人,上山下乡,植树造林,绿化大地,心血雨滴般洒进脚下的土地。无数次,冒着刺骨的寒风,在旷野里测量、规划;无数次,顶着烈日,在山林里汗流浃背地工作。老话说“山上多栽树,等于修水库”。葱茏的树木涵养水源,把地下的水分吸收入树体,再通过蒸腾作用,挥发到空气中,调节气候。葱绿的树木美化自然,也滋润心灵。

时光荏苒,沿时光的隧道回到当年我办公的地方——七一路东头的市林业局,米黄色的三层楼依然沉稳坚固。百米外是治理后的白河,河流温婉秀丽,碧水荡漾,鹭鸟翱翔。2008年7月,市林业局搬迁至滨河西路7号,崭新的办公楼临着白河。我和同事们在楼前辟出两三千平方米土地,种下松树、楸树、玉兰、五角枫、石榴,还有四季花开不断的月季。这些花木汲取丰沛的地下水,旺盛生长,葳蕤繁茂。每每工作劳累之余,凭窗远眺,但见白河波光粼粼,绿树茂盛葱郁,疲劳顿消。

把奋斗的种子种下,开花结果,融入生命的年轮。

如今,我每日沿着白河行走,来到孔明路与医圣祠路交会处东北角的大院工作,保持内心的纯净,用盛满爱的热血驱动心的运转,用文字的江河浇灌文化的土地。

我听见一种声音穿过岁月的浩渺烟云,在大地上回荡,这是时代的召唤。


作者: 杜思高    责编: 胡霞 范江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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