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年持续的气候暖化现象，今年并没有减弱之势。郑州今年，11月立冬了满城却还是深秋模样——杂树多丰满，彩叶树之白蜡、枫槭、乌桕、银杏和爬墙虎，红紫斑驳，金黄明亮；常青树和落叶的本土树木垂柳、国槐、白杨树，等等，整体依然在浓绿和乌绿之间。人在大街小巷行走穿越，中午时分的树影花荫使人恍惚。

立冬，并不意味气象指标进入了现实的冬季。

今昔不同，过去那些年，包括21世纪之初，立冬即会落雪，大地一片萧瑟，树木落叶光秃秃的，水泥楼屋骤然显得硬邦邦。同样的街道，冬天来了可以看很远，很显豁。刻下郑州南方化了，气温变化在换季时不明显，多数人立冬了还没有穿秋裤，树绿花红配着一地的草花烂漫。大家对花的选择趣味也变了，传统菊花变少，但以菊的名义，洋菊和菊科草花花样翻新，从春夏延续到秋冬，一年四季不间断开放。我住省电视台附近，平时往北边去得多，以文化路北段东风渠生态文化公园和北龙湖等处的园艺园林景观来说，各种洋菊如金鸡菊、松果菊、黑心菊、金光菊、波斯菊、大丽菊、国庆菊、万寿菊、金盏菊、百日草，还有藿香蓟、小蓬草、狗娃花，等等，令人目迷五色，数都数不过来。不要说还有各种鼠尾草、串红鸡冠花、美人蕉……网红粉黛乱子草，从9月连绵开到11月，3个月百日之间逐日翻波浪，远看花如雾。

月季和树月季作为郑州市花，11月这一茬花大如碗，花期比4月开放的头茬花还长。因为夏天变长了，春天气温陡高，30摄氏度以上日晒厉害，头茬月季花，从4月中旬发花，姹紫嫣红，好花开20天左右就败了。夏季开花更不用说。反之，从10月到11月，日历指标曰“秋尽冬来”，20摄氏度左右的温暖日光和天气适宜，月季花反而开得好，时间又长。蔷薇花更不用说了，因为郑州的蔷薇花冬季是照开不误的。

5月至8月，“一日一花”的小目标实现后，有喜有忧，令我耿耿于怀的，今年一直没有看到应季的两种花——昙花和芭蕉花。我家里的昙花年岁大了，这两年偷懒没开花。而公园和黄河迎宾馆的芭蕉树，“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的，这俩老朋友与我失约了，秋深了还没见芭蕉开花。不曾想在立冬的时候，我在紫荆山公园东小园里看到了，令我心花怒放。

11月立冬，家里阳台上景天、蟹爪兰、虎刺梅和兰花相继开放。与此同时，街头越冬的草花矮牵牛、三色堇、石竹和羽衣甘蓝，已经铺展迎宾。

特别要赞的是芙蓉花。木芙蓉美名“拒霜花”，是江南名花和成都市花。它来到郑州的年数也不短了，常常夏天就会开花。这个秋天，花园路与东风渠交界之“雨园”，原来的汽车北站，四季花卉频开——春日梅花、玉兰，夏天荷花、绣球，秋日芦苇、芒草，冬日蜡梅、茶花。五六岁的木芙蓉，五六棵长得好，于秋冬之际依旧开花。和南方原产地相比，郑州的木芙蓉少有重瓣大团花的。

菊花和芙蓉是一双传统傲霜花卉，“菊残犹有傲霜枝”的，开封及大河两岸菊花最好，然而，随着气候暖化，南方的木芙蓉毅然到黄河岸边郑州来了。菊是草本，芙蓉则是木本的落叶灌木，它的绿叶似枫叶和法桐之叶，深秋孟冬开花最盛。有单瓣、复瓣之别，粉红、桃红与白色、黄色花。常见是红花、白花。最为名贵的是间色芙蓉，雅号“醉芙蓉”，一日之间根据阳光变化而三变其色，周瘦鹃前辈说那“三醉芙蓉”：“早上作白色，午刻泛作浅红，傍晚转为深红。”而我在苏州西山金庭镇一带，橘红食蟹之际看到的重瓣木芙蓉，粉红花到中午变微紫红，下午又变深红。尤其花苞花团大，极富态，开放似树梢荷花。说来有趣，原本荷花亦名“芙蓉”的。毛泽东作诗，那“芙蓉国里尽朝晖”一句，郭沫若和赵朴初两人解释不同，赵认定是木芙蓉，为此而打“笔仗”。其实赵朴初是对的。固然三湘大地湖南省荷花、木芙蓉双花争艳，但“芙蓉国”却真的是独指木芙蓉的。傅抱石最早开始画毛泽东诗意画，20世纪60年代，他深入韶山和长沙体验生活，他画里的芙蓉就是木芙蓉。

2008年左右，我写《郑州冬天的树花》，3种分别是枇杷、柊树和蜡梅。现在丰富了，最起码要加上蔷薇、月季花、夹竹桃和四季桂、茶花杜鹃、大花六道木与红花檵木，还有这富态的大红花木芙蓉花。最新，我在气象一新的商城遗址考古公园里，发现一种伞房决明，绿枝小黄花，是常绿藤花。

四季有花，树木常绿，在郑州已经完全实现了。

不妨再参照一下千年前的环境与气候，十分耐人寻味。

唐代的进士吕温是山西永济人，他于立冬时分赋诗《孟冬蒲津关河亭作》：“息驾非穷途，未济岂迷津。独立大河上，北风来吹人。霜雪自兹始，草木当更新。严冬不肃杀，何以见阳春。”

而白居易的《早冬》：“十月江南天气好，可怜冬景似春华。霜轻未杀萋萋草，日暖初干漠漠沙。老柘叶黄如嫩树，寒樱枝白是狂花。此时却羡闲人醉，五马无由入酒家。”

今年立冬前后，北京气温低至0摄氏度，准备放暖气了。而郑州却与上海气温接近，高温一直徘徊在20摄氏度上下。

白居易说的樱花，是樱花与樱桃树开了反季花。秋冬之交十月小阳春，蔷薇科的树木与果树，的确最容易开反季花。而现在，更有一种新的开花树“十月樱”，每到霜降和立冬前后大量开花，使人不辨杭州、汴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