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序与学短
《湖南文学》2024年第5期刊发《〈念楼学短合集〉五人序》,系5位作家为锺叔河先生即将再版的《念楼学短合集》所写的短序,5位作者包括杨绛、龚曙光、胡竹峰、汪剑和区区。查2023年纪事,11月24日有记:“晚,锺叔河先生来电话,说他想让我帮忙,《学其短》版权期到了,之前都是印杨绛写的序言,这次想换人来写,有5本,其中一本由我写序,像杨绛那样,400字即可。当即表示年轻,不足以担此重任,锺先生说他从来都是看文章,看文气,而不是看作者,故而想请我来写,而且我对他也比较了解,有两本还没有人来写,其中一本是《之乎者也》,另一本是《月下》,我选哪个都可以。请锺先生定,他说那就写前者吧。锺先生说了很多,只能断断续续听懂一些话,大体意思是这样。希望能尽快写,写成寄给他。”11月25日再记:“上午,到单位,读锺先生《念楼学短》,写了300字的序言。”11月27日又记:“锺叔河先生来电,问文章写得如何,告知已写好,先生叮嘱要用顺丰寄他,真是心急的老人啊。”11月28日再记:“修改给锺先生书所写序,删去第一段,寄出,但觉得还是应保留,又拿回来,再改,下午再寄出,得700字。此文章写得有作态,用力过猛。但愿锺先生觉得可用。”
以上大约是短序写作的情况。查纪事,12月1日仍有记:“晚,给锺叔河先生电话。因并未收到锺先生回复,不知稿子能否用。锺先生说,稿子收到了,他以为打了电话,很抱歉,年龄大了,请原谅他。稿子很好,一直欣赏我的文章,这次3个人写了新序,但序言要略作删节,因为序言只占一个页码,有点长,他会做点修改,然后寄回,请我看。我说可以随便修改,只要能用就行。锺先生的电话,让我舒了一口气。”这次查日记,发现锺先生是明确要求写400字,我却写了700字,属于未按要求完成任务。所幸由锺先生亲自删改,也放心。5月12日又记:“收到《湖南文学》2024年第5期一册,刊有短文,系《念楼学短合集》序,锺先生略有删减,但删减得很好。这是第一次看到别人删减我的文章,却能令我满意的。”5月13日又记:“晚,21时回家,翻阅《湖南文学》第5期,重点读了5篇序言,上次锺先生说序写得好,我觉得这其实是锺先生对后学的鼓励。”5月14日又记:“给锺先生打电话,告知收到《湖南文学》和人文社新书《念楼散文选》,并对锺先生修改文章表示感谢。本来打算说锺先生的修订,是我最满意的一次,但未说出口。锺先生说,因为杨绛的文章不长,故而其他序文也都保持一致,又说我的文章写得很好,他一直都很喜欢,应该是他感谢我。”
锺先生曾在电话中说寄我修改后的短序,在《湖南文学》刊发前并未看到。这次反复读了刊物发表的锺先生删定稿,第一感觉是,锺先生乃真懂文章之人。此前给报刊写稿,种种原因,多有编辑操刀删改的时候,但只有此回锺先生修订最大,几乎是重新写了一遍,却是我最满意的,因为不但符合了字数要求,且文气充足,甚至比原稿更上一层楼。此前感觉到的“用力过猛”几乎没有了。此回《湖南文学》还刊发了北京的顾建平和萧跃华,以及深圳的陈燕3位友人记锺先生的文章,3位我均熟悉,其中的陈燕女史对于5人作序一事很感兴趣,她后来询问了锺先生,亦告诉了我。查5月14日的日记:“给陈燕发信息,对其文章表示赞赏,认为文章质朴,又有内容,颇可看。陈回信息问我,为什么是这5人写序,答复并不清楚,其中的龚曙光先生也不熟悉,让她直接去问锺先生。”5月15日又记:“中午,陈燕来短信,说她问了锺先生。后又发了数段语音过来,声音很美。她说除杨绛先生外,龚曙光之前就给这套书写了序,但未用,这次用了;此外3人都是给锺先生编过书的,是锺先生欣赏的年轻人。”
关于《念楼学短合集》序言的5位作者,杨绛自不必多言了。杨先生在序言中写道:“20世纪的80年代,钱锺书曾主动为锺叔河先生的《走向世界》一书写过一篇序文。”又说:“可是‘双序珠玉交辉’之说,颇有诱惑力,反正我实事求是只为这部合集说几句恰如其分的话。”杨绛的这篇短序,乃是锺先生与钱杨夫妇交往佳话的一份见证,可谓文短而意深矣。再说龚曙光,陈燕女史给我发来一篇龚先生的文章《一棵老树》,写他与锺先生的交往,读后可知,岳麓书社出版走向世界丛书续编,以及促成《锺叔河集》的出版,都有龚先生的功劳。胡竹峰是锺先生的忘年交,也是一位善于作文的青年才俊。多年前,我收到锺先生寄来一册安徽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儿童杂事诗笺释》,便是竹峰策划的。汪剑女史我是不熟悉的,这次才知道她与彭小莲导演合作纪录片《编辑锺叔河》,并在香港中文大学出版了访谈集。此回作序,惜彭已逝,令人扼腕。由此说来,我添列5人之中,乃是曾有幸编过一册《念楼话书》,出版后反响尚可,也得锺先生称赞。此书能得钟先生认可,其中的一个原因,乃是此书本系多年前未能出版的一册小书,我重操旧事,被锺先生戏称为“死马当活马医”,竟然“起死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