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饭碗里，首当其冲的是腊味。

　　这个时节，端起饭碗，我就会想起老家安陆的腊肉。老家的腊肉皮色红黄、咸淡适口，有一股独特的香味。

　　晾晒好的腊肉，已经减过肥，脂肪剩下不多，留下的是带着香味的胶质。将腊肉连皮带瘦肉切成薄片，码成一盘，放开水锅里一蒸，香味就出来了。这时候的腊肉，瘦肉只是陪衬，肥肉晶莹剔透，容光焕发。吃到嘴里，又韧又香，丝毫不感觉油腻，是绝佳的下酒菜，且有开胃驱寒、消食等功效。

　　腊肉乡野气息浓厚，给它找些搭档，最好带些野性。家乡最常见的是大蒜炒腊肉。这道菜中，腊肉咸鲜，味道香辣，鲜香可口。和腊肉同炒的菜有冬笋、蒜薹、菜薹、藜蒿等。腊肉和其他菜同炒，总是很霸道，整道菜中腊味十足，浓香四溢，成为当仁不让的主角，其他只是配角而已。

　　冬天到，腊鱼俏。母亲说，适于腌制的鱼首选十斤以上的大草鱼。草鱼腌成后色泽鲜、口感好，长期储存也肉质饱满。冬日暖阳下，腊鱼一天天变干，鱼皮起皱，鱼肚变得越来越透明，几乎能从一侧透视到另一侧。

　　蒸腊鱼是最朴素的吃法。将腊鱼洗净后放在饭里蒸，蒸熟后将其撕成小块上盘。蒸腊鱼咸香适度，回味悠长，很下饭。烟熏的腊鱼加甜酒酿一起蒸制，酒酿的香甜味道渗透到腊鱼中，咸香中多了几分酒香，再加上鱼本身淡淡的腥味，吃起来很特别。

　　我最怀念母亲做的五花肉烧腊鱼。母亲将新鲜五花肉切成大块，加入腊鱼块，加入姜、料酒、酱油、白糖红烧，尤其要多加干天椒。此菜烧好后浓墨重彩，黏糊糊如同鲍汁鱼裙，吃后久久回味。母亲去世后，我自己也试着做了几次，别人都说好吃，可我总觉得不是原来的味道。年纪大了以后才明白：有些东西，是不可复制的……

　　腊肠是人们准备得最细致的年货。母亲灌的腊肠，鲜香美味，嚼劲十足，肉嫩而不柴。吃的时候，割一节两节放在饭锅上蒸。米饭好了，腊肠也蒸好了。不需任何调味，腊肠已香气四溢。

　　蒸透的腊肠粉红轻白，油亮滋润，熟透的米饭雪白诱人，粒粒分明。因为腊肠的滋润，米饭白中透出亮色。好腊肠配上好米饭，其感觉就是在正确的时间里、正确的地方遇到了正确的人，结下了一段好姻缘。揭开锅盖，香气瞬间席卷整间屋子。这样的组合，放在桌上就令人蠢蠢欲动。

　　据说，腌制食品对健康无益，然而，我认为，在意的东西越多，幸福感就会越弱。有时候，食物的意义不在于饱腹，我们需要那些分析不出成分的物质滋养心灵。如今，我远离故土，总是想起与母亲有关的食物——冬日饭碗里的腊肉、腊鱼、腊肠，它们是我心间永远的乡愁。

　　编辑：胡少华 范江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