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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国


李骐
发布时间:2018年08月13日  来源:

  公元781年,无定河。

  风雨飘摇的唐帝国三面受敌,安西都护府俨然要成为一块“飞地”,李家皇帝已决心舍弃曾经彰显帝国荣耀、吸引万国来朝的边陲重镇,史书工笔也在这段“国破山河在”的岁月里尤为黯淡。

  一群军士在黄沙间穿梭。大漠孤烟中,为首的是一位年逾花甲的老兵,他用手中的戈矛充当拐杖,迎着风沙使劲睁开双眼,辨识方向。

  口渴。天边的烈阳毫无遮拦地对着大地炙烤,他们急需水源。老兵心知肚明,此地界恰有黄河的一条支流。连年征战积累下的生存经验在这一刻显得弥足珍贵,九死一生的感觉是那些远在长安歌舞升平的王公贵族此生永不会品尝到的。

  “无定河到了……”众人驻足。

  老兵先俯身,沧桑的手掌掬起一捧河水,试探着咂巴了两口。身后人近身:“能饮否?”老兵半晌无语。手中之水逐渐逝于指缝,清晰的手心纹路与蒙尘的手背产生鲜明对比。

  “血的味道。”他回过头告诉众人。

  一行人立刻紧张起来,刀剑纷纷出鞘。这时只见老兵不紧不慢起身,用虚弱但坚定的声音答道:“不知千年之前,这无定河就一直带着血的味道了。”

  众人的思绪也跟着老兵穿越回那段年月:匈奴的袭扰威胁着华夏中原,大汉王朝的旗帜飘扬在无定河岸。五千汉军计划奇袭匈奴的后方,谁料却中敌人圈套,层层包围中无一人屈膝投降,最后拼至全军覆没。河水夹杂着血水流向下游,世人方知前方战事惨烈……《陇西行》诗云:“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那是残酷战争的写照,那是悲壮英雄的赞歌!

  有人擦着眼角流出的泪水,可能想起来远在千里之外的亲眷;有人咬紧了自己的牙关,似乎有怒火在胸口不停地燃烧;有人慌忙跑去无定河边,他们要趁此身尚存,一品千年留下的“英雄情怀”。老兵注视着长河落日的景象,整理着刚才俯身略微松掉的盔甲,说了最后五个字:“有国才有家。”

  大家都沉默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无定河边人已不见,只留下一排排朝向西方的脚印……

  公元790年,安西都护府与唐王朝失去联络,此后再无史料记载……

 

  不知过了多少年,有人从断壁残垣的都护府地搜出了一封没能寄往后方的信。信中如是写道:

  “从军数十载,不得君王宠信,乃发配至戍边军中,强充大将!文不如魏征,武不如敬德,吾何以厚颜居于干城?然天下安危,日日在心;黎民疾苦,声声入耳。吾以匹夫之身,亦当为天下效力!困顿沙城、士卒折损,命在旦夕,夫复何言?生既为大唐子民,死亦为大唐鬼灵!愿以吾等百战雄魂,永镇大唐边疆,慑魑魅魍魉,睹万邦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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